第六百四十二章——狐狸
洛神盯着师清漪双含笑的眸子了片刻,：“你出去罢，我要研习课业了。”
说着，她不再搭理师清漪,径自在书桌旁坐下，翻桌上书卷,并在旁边铺了空白的绢帛，身子坐得笔直,提笔书写起。
师清漪十分殷勤地走过去：“小小姐，我你研墨。”
洛神眼皮都没抬，目光落在绢帛上：“不必。”
没有得到允许,师清漪并没有拿取墨条，不过她音放得实在软：“小小姐今日在主母面前力保我,说信我,我才能得留在洛水十宫,留在小小姐身边。小小姐般的大恩大德,除了好生服侍你，我实在无为报。”
“我方才已说了,你自去寻你妻子,我不用你服侍。”洛神话语虽淡,但眼角余光却瞥她一眼，似乎她温软语吸引走了些许注意力。
师清漪垂下眸,里面是潋滟却又有些可怜的光，轻说：“我小小姐你不愿我服侍你。只是我心中感念小小姐好意，若不回报，心难安，夜里都难睡得着。”
她言辞更加恳切，是个求人求到让人难拒绝的一把好手：“还望小小姐成全我微不足的一个心愿,让我还了人情罢，我实不愿欠人的。”
洛神手中的毛笔略有顿住，笔尖空悬在绢帛上。
师清漪仔细观察洛神的神色，差不了，又抓住时机补了一句：“而且实不相瞒，小小姐，我服侍你实也有我的私心。如今我在洛水十宫人生地不熟，即便能婢女身份行走，旁的人也不认得我，怕是面生的我有提防，影响我寻人。倘若我能在小小姐身边服侍一段时间，旁人见了，自会为小小姐是重我，信任我，才会让我留在身边侍奉。如此一，他们想必也会我有放心，更有助我顺利寻到我的妻子。”
她洛神冷淡，并不是种轻易能打动的人，而是重逻辑和理。现在洛神能听得松动了，也不过是因为洛神尚未梦场蒙蔽的点潜意识里她的宠溺，她才能样得寸进尺。
现在她除了动之情，还得用上一套听上去还算坦荡得当的逻辑，才有可能真正得到洛神的允许。
果然洛神上去迟疑了下，笔尖上的墨滴下，落在绢帛上，晕了些墨晕。
师清漪忙说：“小小姐，我去帮你换一张。”
洛神移毛笔，向她，淡：“不必换了，你我磨墨。”
师清漪听到洛神是答应了自己的服侍，轻轻一笑，立即取了墨条，站在书桌旁替洛神研起墨。
她微欠了身，唇上又抹了蜜似的，笑着夸赞：“小小姐小小年纪，字写得真好。”
洛神端着面色，继续书写。
师清漪也不再影响她的功课，安静地立在边上。
不过她心里还是有警觉，虽然有洛神潜意识护着，阿姐洛影和娘亲虞子书两关算是勉强过了，却还剩下个朱萸。
朱萸小爆脾气，要是她现在待在洛神身边侍奉，肯定要跟点了炮仗似的。
果不然，她想着想着，朱萸了。
朱萸走进书房的时候，还端了一盏茶水，面色匆忙。可等她进见师清漪站在书桌边上，顿时有些愣住。
不过洛神在眼前，她也不敢明着有什么表示，而是先上前奉上茶盏，向洛神：“小小姐，我先前有急事，又怕你渴着，便让你边上位代我过送一趟茶。”
现在师清漪已经停下磨墨，在一旁洛神写字，朱萸一时半会也没想么远，话语中更的是好奇：“不过她怎地还在此处？可是她有何不妥当之处，小小姐留她问话么？”
朱萸从小跟在洛神身边，洛神当妹妹待，虽然身份是婢女，却也不用样小心翼翼，与洛神说话的时候，实没有少拘束。
师清漪笑盈盈地先接话：“是小小姐觉得我妥当，让我留下，做她的贴身婢女。”
“贴身”两个字，她说出，有么几分含在唇舌上咂摸的甜意，甚至还拖长了些。
洛神又她一眼，却也没有否认。
朱萸大惊失色，几乎不敢置信：“什……什么？”
她现在年纪比洛神还要小，个子上去也是小小的，一脸雷劈了的神色，向洛神确认：“小小姐，她……她怎敢在你面前般说？实在太过僭越。”
洛神淡：“阿萸。几日的琐事你不必挂心，让她便是，她也需要做些事，方能熟悉如何服侍我。你得空歇息下。”
洛神番话说下，朱萸算再不明白也得明白了。
她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，跟着扁了扁嘴，眼中泛起些许委屈。
很快种委屈又转变成师清漪的极度不悦，朱萸眼光瞥过去，拧着眉上下了师清漪几眼，洛神：“……小小姐，她是个新的，面生得紧，不晓得小小姐你的习惯，又怎好在你身边侍奉。若是主母得此事，定会担心的，怕是不允。”
洛神：“娘亲方才过，同意了。”
朱萸：“……”
在洛水十宫里，真正最具权威的人并不是宫主洛无樇，而是主母虞子书。洛无樇疼惜自家夫人虞子书，许事虞子书的意愿为准，再加上虞子书识渊博，行事有度，十宫诸人无不敬重她。
既然主母都点了头，朱萸下再也没有办法。
朱萸躬身：“……既是主母的意思，阿萸晓得了。”
洛神着朱萸的时候，语气柔和一些：“几日你也不必在我寝间头的房间里当值。房间让她住罢。”
本今晚上是朱萸当值的，朱萸一听，脸色更是白得厉害：“……小小姐。”
师清漪没有吭，心想朱萸神色，估计心里现在恨死她了。
洛神向朱萸招手：“阿萸，你过。”
朱萸忍着眼泪，吸了吸鼻子，走到洛神面前。
洛神安慰她：“你不必觉得难过，她只是在我边上待上几日，后面我有要紧事安排她。几日里，你好生与她相处，晓得么？”
“……是，小小姐。”洛神都样嘱咐了，朱萸面上哪敢不愿意，赶紧点头。
临走的时候，朱萸狠狠地剜了师清漪一眼，装着一肚子气出去了。
师清漪憋着笑，神色自若。
反正她一向不受朱萸待见，早习惯了，当年是样，从神之海出遇到朱萸和叶仁心时，也是样，如今到了梦场，还是一个样。
洛神抬起眸，着师清漪：“阿萸只是一个小孩，有些小脾气，你不必在意。我已交待了她，她不会如何。”
师清漪弯下腰，与洛神视，轻轻笑了：“小小姐，你也是个小孩。”
洛神立即蹙眉，不太高兴似的。
师清漪笑眯眯地改口：“我说错了。你是个小大人，早已能独当一面，能替爹爹娘亲分忧，不？”
洛神冷哼了一，不再理她。
师清漪一直在书房陪着洛神，洛神倒也没有再赶她出去。时间流逝，师清漪怕洛神一直在书，也不休息，肚子会饿，寻思着去做点心过。
她摸到了厨房去忙活，生火，揉面，捏形，上屉，轻车熟路的，忙完了热盘，又去做冷糕点。等都妥当了，她打笼屉，在白气缭绕中分装到点心盒里。
“喂。”身后传不悦的女孩音。
师清漪笑着回过头，正上朱萸气鼓鼓的一张脸，说：“我不是什么喂，师清漪是我的名字，你可叫我师姐姐。”
“我叫你个大头鬼。”朱萸私底下在她面前，和在洛神面前种乖巧的模样大相径庭，不满直接暴露了出，：“你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，骗得小小姐让你服侍的？”
师清漪一脸无辜：“哪里是骗呢。只是小小姐见我服侍得太好，才留下我的。”
“你！”朱萸大骂：“你不要脸！早晓得会般，之前便不该让你送茶，倒让你不要脸的狐狸精钻了空子！”
师清漪听得越发想笑：“嗯，你不叫我狐狸精，我还不习惯呢。”
朱萸一手叉腰，一手指着她，又将自己站成了一把冒热气的小茶壶，热气比笼屉里冒出的还足，气：“你胡言乱语些什么。”
师清漪手里还端着点心盒，热气混着点心香气萦绕而，催魂似的在朱萸鼻子底下打转。
朱萸吸了吸鼻子，目光盯着师清漪手里的各色点心，瞬也不瞬的。
“想吃啊？”师清漪逗她。
“我吃你个头！”朱萸吞咽了下唾沫，磕巴：“我……我也会做，做得比你好了！你不会为你做的些能讨小小姐欢心罢？”
师清漪捏起一块点心，塞进朱萸嘴里。
朱萸蓦地点心堵住了，瞪圆了眼。
“好不好吃啊？”师清漪仍是笑。
朱萸小腮帮子鼓着，上去“勉为难”地咀嚼了几下，：“……难……难吃死了。”
“样啊。”师清漪叹了一，眨着眼睛说：“我还得再努力了。”
朱萸向她伸出手，脸颊通红：“再我……两个。”
“不是说难吃吗？”师清漪下眼眸微一阖，不过还是将两块点心放在朱萸手上。
“么难吃，我……拿我讨厌的人吃，气死方，不可么？”朱萸嘴里还含着点心，接过两块点心，强词夺理了几，快步跑出了厨房。
师清漪着她跑远的背影，轻笑。
到底是个小孩，嘴馋。
也不小小姐……个小孩，馋不馋？
师清漪心里高兴，步履轻快地往书房走去。
到了书房，师清漪将冷盘和热盘摆在洛神边上，柔说：“小小姐，学了一下午，歇息一下，着茶水吃些点心。”
洛神停了笔，瞥了一眼。
冷盘里装的是几种浅淡颜色的精致糕点，上去温软细腻，上面还裹了一层细细的甜粉。
热盘里则还冒着热气，上面摆放了两只兔子形状的小包子，挨在一起。兔子有着白圆剔透的小脸，头顶两只耳朵更是做得惟妙惟肖，红眼睛是点了两枚红豆，甜软可爱。
“你尝尝兔子包。”师清漪递了筷子过去：“趁热吃才好吃。”
“为何……包子非要做成兔子模样？”洛神蹙眉，像是第一次见种形式的包子。
师清漪笑：“小孩不都喜欢般形状的包子么？可爱。”
“幼稚。”洛神冷：“都说我不是小孩。”
“你年岁，本是小孩。”师清漪洛神为什么不愿意人将她成小孩，却还是逗她说。
洛神：“莫要将我当做什么小孩待，你们大人能做的，我一样能做。”
师清漪明白她从小将洛水十宫的重担扛在肩上，从没有拥有过一个真正小孩子该有的童年。她曾听洛神说过，洛神小时候没接触过什么玩具，连拨浪鼓都没玩过，只在练功和读书中锤锻自身。
雨霖婞玩笑说洛神从小是学霸，武神。
可玩笑背后的真相，该有心酸。
师清漪弯下腰，轻说：“我希望你能喜欢吃兔子包。”
“不吃。”洛神蹙眉：“你不必逗小孩一般我等点心。”
“随小小姐心意了。”师清漪笑着往走：“我厨房还没收拾好，先回去收拾，小小姐不喜欢吃，将兔子包放在一旁，尝尝的点心吧。”
很快师清漪走出书房，将房门带上了。
但她并没走，而是敛着气息，站在门缝边上，往里窥。
书桌旁的洛神自顾自写了几个字，目光瞥向盘中的兔子包。兔子包浑身雪白软糯，双红彤彤的眼睛正盯着她。
洛神放下毛笔，也向双红豆点的红眼睛。
过了一会，她去里间洗了手出，重新坐回书桌。跟着缓缓伸出手，手指指尖点在红眼睛上，眼中才像是遇到了什么惊喜，浮起一层些微的笑意。
指尖辗转，又戳到兔子包的脸蛋上，轻轻按了按。
兔子包富有弹性，按下去，又弹回，贴着洛神的指腹。
师清漪站在门，得双眼都弯成了月牙。当初洛神玩拨浪鼓还得躲起才能得到，她当然兔子包也是个理了。
洛神捏了兔子包几下，才用手拿起它，送到嘴边。
她仔细端详着兔子包，上去有些苦恼，似乎是觉得兔子包太可爱，一时之间不从哪里下口。权衡再三，她才含着耳朵，咬了一口。
将兔子耳朵咬了一个缺，之后慢慢吃掉了一个兔子耳朵。
“小小姐！”师清漪时候推门而入，装作什么都不，说：“我差点忘了一件大事，小小姐你晚上想吃些什么，我先去准备食材。”
洛神浑身一凛，下意识将手里的兔子包放回盘中，身子坐直了，端正书写。
她嘴上：“……我晚上和娘亲还有阿姐用饭，你不必备我的饭菜。”
“样么？”师清漪佯装失望，走到洛神边上。
盘中的兔子包缺了一个耳朵，上去竟越发生动了。
洛神眼观鼻，鼻观心，淡：“了，你夜里用饭的时候，也不必和阿萸她们一起。你一个人吃罢，你现下与她们不熟，有不便。”
“谢小小姐体贴。”师清漪笑着说：“我不会排挤的。不过既然小小姐般说了，我一人在小小姐的住处吃，可么？”
“嗯。”洛神应了一。
师清漪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到盘中：“小小姐，真奇怪，兔子包的耳朵缺了一只。我记得我都做得完整了，莫非是小小姐你……”
“胡言！”洛神耳根微红，立即：“……我没有吃。想是你做的时候便缺了一只兔子耳朵。”
“是我记性不好。”师清漪弯腰凑过去，装起了可怜：“只是我辛辛苦苦做了么久，也不好人吃，难要扔掉么？真的很可惜。”
“你自个吃。”洛神。
“我在厨房吃了好几个，吃撑了。”
洛神：“……”
“我做兔子包的时候，都烫到了手。”师清漪说。
洛神赶紧向她。
“小小姐不用担心，我没事。”师清漪笑了笑：“只是如果有人能将兔子包吃了，我手烫得也值当了。”
沉默了一阵，洛神才垂眼：“你莫要扔掉。我……吃。”
师清漪收起在背后晃晃去的狐狸尾巴，才满意了。
到了晚饭时间，洛神离她的院落，去虞子书边吃饭。师清漪去面找回了自己藏起的背包，又自己下厨炒了两个小菜，自己盛了一碗饭，坐在洛神寝间面的房间里用餐。
房间里十分安静，灯火摇曳，她独自一人的影子投照在房间地面上。
师清漪正吃着，门却轻轻了，进个一身白衣的小身影。
“小小姐？”师清漪讶然。
洛神走过，坐在她桌旁。
“不是去和主母用饭么？”师清漪问她：“怎地般快回了？”
“……厨房今日做的饭菜不合口味。”洛神：“我吃了些许，便回了。”
她说着，向师清漪桌上两碟菜。
“没吃少，岂不是夜里容易饿。”师清漪听了她的话，赶紧说：“小小姐要不要与我一起再吃一些，还有饭。”
洛神颔首：“……嗯。”
师清漪替她盛好饭，两人在桌旁一起用餐。
洛神小口咀嚼着师清漪做的菜，像是觉得口味熟悉，眸中有些怔住，跟着略有几分怅惘之色，吃得认真起。
“早小小姐你么早回，我应该炒几个菜才是。”师清漪笑着说。
“样便好。”洛神：“我吃不了少。”
师清漪一手托腮，翻涌的眸光在她雪白的衣上打转：“小小姐，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，特地回陪我的呢？”
洛神手中的筷子一顿。
过了片刻，她才冷：“哼。你不必想太。”
师清漪只是继续扶着下巴，斜倚了身子，有些媚懒地着她笑。
洛神催她：“快吃。”
“是，小小姐。”师清漪赶紧听话地坐端正了。